第九十章(1/2)
九十章
她如梦中的他一样,也成了僵直的泥雕木塑,分明枯坐在绵软的床榻上,却只觉自己仍置幻梦。
“公主,您又梦魇了吧?”春婵推门进来,只消一眼就哀叹着问道。
嬿婉仿若并未听见,手攥着绮被,额角一颗汗珠淌下。
“要不奴婢今后就睡在您床边的脚榻上,若您睡得不踏实,奴婢就轻唤您两声让您尽快醒来,总比您这一日日的熬着要好些啊。”春婵急得六神无主,快步走到嬿婉身边用帕子替她揩汗。
“无事,你不必如此,也许是连日接见各路大仙,我着实累着了。”嬿婉如梦方醒,随口逗趣道。
“昨日您压根儿没见旁人,只见了四阿哥,总不能是四阿哥让您吓得梦魇了呀。”春婵见她面色惨白,越瞧越怕。
“和积劳成疾一个道理,之前见人见得太杂,令我太难捱了,就做了噩梦。”嬿婉渐渐缓过了神,她半是宽慰春婵半是蒙骗自己地说道。
这终究不是好事,但春婵也不知该如何替她排忧解难,且她又再度回绝了自己请求守夜的提议,春婵局促不安又无可奈何。
她甚至打算哪日候到夜半三更,悄悄潜入公主的卧房瞅一瞅,但不让她知晓。
好在一上午都无人登门,嬿婉偷闲伏在桌上,时不时打一会儿盹,也算是养精蓄锐了。
伺候皇上用完午膳不久,进忠就听得皇上吩咐喜禄去一趟启祥宫,告知新进封了答应的红雀无事便可来养心殿伴驾。
这些日子里皇上召红答应最多,其次便是魏佳答应,但几乎每回慈文前来都赶上进忠有差事正忙或是休班暂歇,所以不用进忠刻意避讳,他都并无几次与慈文近距离接触。
此时他只顾给皇上研墨,虽心里头盘算着皇上约有两日多未召慈文了,但面色依旧如常。
红答应很快便笑盈盈地入内,手捧一碗色泽缤纷的水果冰鲜儿,请安后奉至皇上跟前道:“万岁爷,这是嫔妾的一点儿心意。”
“你亲手制的?”皇上抬首向她望去,进忠在一旁觑着,了然他心情极为愉悦。
“是,嫔妾切了些各色的果子,加上白花藕、鲜莲蓬子、鸡头米等物,用糖水一浇再加了些碎冰,万岁爷可别嫌弃。”红答应笑着答道。
皇上舀了几勺吃下,夸赞道:“嫌弃?朕欢喜还来不及。”
“万岁爷吃着高兴就再好不过了,”红答应有些羞怯地垂眸,又诚实坦白:“太凉了些,嫔妾有孕在身不敢自个儿先尝,所以不太清楚味道如何。”
“你的手艺朕甚是放心。”皇上抚了抚她的手背,轻轻一拍。
红答应是个没心眼儿的,皇上摸透了她的性子,对她毫不设防,进忠早已看出。他立在一旁闲来无事,就多瞟了几眼那碗冰鲜儿。光是那红艳的西瓜瓤、晶莹的葡萄肉、水灵的蜜桃丁摆在一块,都已甚是诱人。
几个散差太监抬着窖里凿出的硕大冰块徐徐走来,将冰块置于特制的器皿内,马上又有太监取了蒲扇上前来替皇上扇凉气。
冰块离进忠颇远,他仍旧热得汗流浃背。但仅是热也罢了,偏偏他还困倦异常,在这般的暑天里格外吃不消。
他回想自己日日苦读至夤夜,脑中不免有些恍惚,但再一想到自己是为了不在公主和四阿哥跟前丢面子甚至惹他们疑心,又即刻说服了自己绝不可懈怠。
皇阿玛连着三日都不曾召见额娘了,送了寻自己闲谈的五姐出去后,嬿婉回到内室忽然想到。
难不成上回保春所说是真的,她不由自主地开始回忆保春当日说话时的神态,试图琢磨出到底有几分真实性。
“公主,您又在想…”“不是,我真在想正经事儿。”春婵才说了一半,她就立马推知出了她想说什么,连忙打断。
“什么正经事儿?”春婵诧异地问道。
“前几日保春送酥酪来,不是与我说了皇阿玛想让我与额娘一道去觐见他么?我在想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毕竟春婵同样在场,嬿婉也想询问下她的看法。
“这…奴婢说不上来,主要是咱们与保春公公接触不多,确实看不出他是习惯于等价交换还是向来油嘴滑舌的人。”春婵思考了一会儿,谨慎地回答道。
自己那晚急着要出门,且对太监多少存在偏见,所以根本没有细思真假就主观臆断了保春贪财行径的可恶。但话说回来,保春到底没有如孙财那般奸邪,如若真是明码标价一条消息需得由一支簪子来换,她倒也还能接受。
“保春似乎没有刻意坑害我们的动机,那日我太意气用事了。”倘若保春假传圣意,那么得了消息的人往后必然不可能再信他所言,他也就无法源源不断地得到赏赐。嬿婉思及此处,沮丧地托腮叹气,并不是为了所谓的疑似冤枉保春,而是想起了进忠曾不止一次劝谏过自己不可冲动。
本性难移,她内心自嘲着摇首,又听春婵劝慰道:“公主,您反正也没有表露出来,保春公公又不可能知道你内心所想。再说了,防着点儿总不算错。万一他是为了得赏信口一言,您无论去还是不去都无太大影响,这不也是一种可能么?”
“也罢,我还是去一趟吧。皇阿玛阴晴不定,日后被他以这事捏住错处就得不偿失了。”也有好些日子没见进忠了,她并不是不想去见他,而是有些惭愧于反复把呼之欲出的别样心思抛到他眼前。
“公主,您私下去他坦问一问进忠公公皇上有无表露过,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显然公主早已熟门熟路,所以春婵想到此招,口中并无顾忌。
“我怎么能什么事儿都不分青红皂白地先找进忠?而且保春无意中听见了,进忠他未必也恰好听见,我去问他,他不愿撒谎又答不出个所以然,我岂不是白白叫他为难么?”嬿婉面红耳赤,用手去掸春婵的胳膊。
公主分明就是想见他的,春婵心里想着,嘴上先胡乱应了。
“没什么好犹豫的,明日过了晌午,若皇阿玛还未召额娘,我就拉上额娘一同去养心殿。”嬿婉见春婵赔着异样的笑脸,忍不住直瞪她,片刻后又窃笑不已。
翌日日昃,皇上小睡了半个时辰,进忠刚伺候他更衣起身,就听得有小太监来禀告:“万岁爷,九公主求见。”
“让她进来。”皇上展眉笑着道。
承兰提了只圆肚的红木掐丝珐琅食盒,轻盈地移步入内,乖巧行礼道:“儿臣给皇阿玛请安,这是儿臣给皇阿玛做的消暑吃食,请皇阿玛品鉴。”
皇上的目光立时被她引了过去,边颔首边笑言问起:“承兰,这大暑天的,怎的不歇歇?还想着你皇阿玛呢。”
“儿臣是自己嘴馋了,想着总不能吃独食吧,这才多做了些,待皇阿玛品尝完了,再带回去和额娘分着吃。”承兰娇憨地笑着,将食盒打开,进忠一眼瞥见,原是一大碗用料更为纷杂的冰鲜儿。
“这是荔枝肉?”皇上指着浮在甜汤中的一处透白圆物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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