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3章 龙阙暗影,帝位之重!(2/2)
此刻那双眼睛里,却燃烧着与他如出一辙的倔强。
他轻叹一声,将她搂入怀中,铁甲的寒气混着硝烟味扑面而来:“等我彻底平定西域,将贵霜打败,让鲜卑匈奴臣服,就把你风风光光接过去。到那时,我们一起看大漠落日,守丝路驼铃。”
张婉容将脸埋在他胸前,听着他剧烈的心跳声。
她知道,这是刘璿能给出的最温柔承诺。
裘衣上的珍珠硌着胸口,让她想起昨夜绣在他披风内衬的平安符——用的是母亲留下的最后半匹蜀锦,针脚里藏着密密麻麻的“平安”二字。
三日后的清晨,秦王府门前的积水已经干涸。
张婉容看着刘璿翻身上马。
西域宝马的嘶鸣惊起树梢的寒鸦,他回头望向她的瞬间,玄色披风被风吹起,露出内衬一角的绯红——那是她偷偷缝上的并蒂莲。
“等我。”
他的声音被寒风扯碎,却清晰地落进她耳中。
张婉容举起手中的锦帕,上面用金线绣着西域的山川河流,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西征的队伍渐渐远去,她仍站在原地,直到漫天风雪模糊了视线,手中的锦帕已被泪水浸得发皱。
当夜,张婉容独坐书房,展开刘璿留下的西域舆图。
烛光摇曳中,她用朱砂笔在龟兹附近标注新的防御工事,笔尖在“蒲类海”三字上悬了许久。春桃捧着热汤进来时,见她盯着地图喃喃自语:“若在疏勒河设伏,借地形之利……”
丫鬟忍不住红了眼眶——这哪是王府里的娇弱王妃,分明是关家虎女再世。
……
炎兴三年深秋,萧瑟的北风裹挟着沙尘,将长安城外的黄土官道染成一片昏黄。
三百玄甲铁骑踏碎满地枯叶,马蹄声由远及近,惊起城楼上的寒鸦。秦王刘璿身披玄色大氅端坐马上,披风上凝结的盐霜在阳光下泛着白芒,腰间螭纹玉佩随着颠簸轻轻撞击,发出清越声响。
“报——秦王殿下已至朱雀门!”
守门士卒的呐喊穿透呼啸的风声。厚重的城门缓缓开启,吱呀声中,刘璿望着熟悉又陌生的城楼。
朱漆剥落的门楣上。
“长乐未央“的匾额在风中摇晃,仿佛在诉说着王朝的兴衰。他记得十二岁随父皇出巡时,也是从这扇门踏入皇城,那时兄长刘嗣牵着他的手,说要带他去看太液池的锦鲤。
“殿下,是否先回秦王府休整?“副将苏烈勒住马缰,甲胄上的兽首吞口随着动作发出咔嗒轻响。刘璿摇了摇头,目光扫过街道两侧紧闭的商铺——与三年前的繁华相比,如今的长安多了几分萧索。
“去东宫。“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调转马头时,玄色披风扬起,露出内衬暗绣的云雷纹。
东宫前的青铜麒麟兽首含着铜铃,随着马蹄声叮当作响。
刘璿翻身下马,靴底踩碎台阶上的薄冰,发出清脆的破裂声。宫门前的侍卫齐刷刷行礼,红缨枪在寒风中纹丝不动,却让他想起西域战场上士兵们挺拔的身姿。
“秦王殿下驾到——“黄门侍郎尖细的嗓音穿透回廊。刘璿步入正殿,檀木熏炉中燃烧的安息香混着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
殿内烛火昏黄,十二盏青铜雁鱼灯将光影投在蟠龙柱上,忽明忽暗。
“二弟!“爽朗的笑声从屏风后传来。
太子刘嗣身着明黄龙纹袍,头戴通天冠,腰间玉带扣上的螭龙纹与他的冕旒遥相呼应。
他快步上前,袍角扫过青砖,带起一阵风。刘璿注意到兄长鬓角新添的白发,却在对方伸手拥抱时,闻到了龙涎香中混杂的药味。
“皇兄安好。“刘璿单膝跪地,行君臣大礼。
刘嗣连忙将他扶起,掌心的温度透过绣金线的袖口传来。
“都是自家兄弟,何须如此多礼?“他的目光扫过刘璿甲胄上未擦净的血迹。
“听闻贤弟在西域杀得鲜卑人丢盔弃甲,真是我大汉的栋梁!“
刘璿起身时,不经意间与兄长对视。
记忆中那双清澈的眸子,此刻藏在珠帘后,让人看不清深处的情绪。他想起年前,正是这个兄长亲自为他斟酒送行,说“等你凯旋,我们再痛饮三百杯“。
而如今,殿外的风掠过檐角铜铃,发出幽咽的声响,仿佛在嘲笑这份虚假的兄弟情。
“全赖父皇洪福,将士用命。“刘璿垂眸答道,余光瞥见案上未收起的竹简,字迹间隐约可见“西域屯田“字样。
看来自己在西域的一举一动,都早已传入东宫。
刘嗣拍着他的肩膀,将他引到主位旁的胡床上坐下。侍女奉上的茶汤冒着热气,却驱不散空气中的寒意。
“贤弟如今封王,食邑三郡。“刘嗣端起茶盏,轻吹浮沫。
“往后这天下,还要靠你我兄弟携手啊。“
“皇兄所言极是。西域虽平,但匈奴、鲜卑仍在边境虎视眈眈,唯有兄弟齐心,才能保我大汉基业。“
殿外突然传来一声惊雷,震得窗棂嗡嗡作响。
刘嗣的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又恢复如常。他放下茶盏,取出一方锦盒。
“这是父皇特意命人从南海运来的明珠,说是要给弟妹做嫁妆。“
打开锦盒,圆润的东珠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却让刘璿想起龟兹王王冠上被自己挑落的那颗蓝宝石。
“劳烦皇兄费心。”
刘璿接过锦盒,触到盒身的温度——竟是温热的,显然早有准备。他忽然想起儿时,兄长总爱把御膳房的点心藏在袖中,偷偷带给他。那时的袖口,也是这般温热。
交谈间,刘嗣不时询问西域的风土人情,对鄯善的玉石矿、龟兹的灌溉渠了如指掌。
刘璿耐心作答,却在说起汉军新制的投石机时,看到兄长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两人的对话看似家常,实则字字如刀,在你来我往中试探着对方的底线。
暮色渐浓,殿内烛火次第亮起。刘璿起身告辞时,刘嗣执意要送他到宫门口。
寒风卷起两人的袍角,在青砖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贤弟一路劳顿,今日好好休息。”刘嗣的声音在空旷的回廊中回荡。
“臣弟遵命。“刘璿转身时,目光扫过东宫斑驳的宫墙。墙缝里钻出的野蒿在风中摇曳,仿佛在诉说着皇家兄弟间的微妙关系。
曾经的兄友弟恭,早已随着权力的更迭,化作镜花水月。
而这场在长安宫阙中的会面,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回程的马车上,刘璿望着车窗外如血的残阳,手不自觉地按上腰间佩剑。长安的夜,比西域的战场更让人感到寒意彻骨。
他知道,从踏入朱雀门的那一刻起,他与兄长之间,便只剩下君臣之礼,再无兄弟之情。
而那方带着余温的锦盒,既是示好,也是警告——在这权力的漩涡中,谁都无法独善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