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3章 龙阙暗影,帝位之重!(1/2)
炎兴四年。
长安的天空被铅云压得低沉,细密的雨丝裹着寒意,将东宫太极殿的飞檐染成青灰色。
太子刘嗣斜倚在蟠龙榻上,案头堆满了各州郡呈递的度田奏折,竹简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殿内铜鹤香炉中升起袅袅青烟,混着墨迹与熏香,愈发显得沉闷压抑。
“殿下,洛阳传来急报!”黄门侍郎王景匆匆入殿,袍角还沾着雨水,手中的密函被油纸层层包裹。
他跪在青砖上,声音微微发颤:“二皇子刘璿已被陛下敕封为秦王,食邑长安以西三郡,许其开府建牙,自置官吏。”
殿内骤然安静,唯有漏壶滴水声清晰可闻。
刘嗣手中握着的狼毫笔悬在半空,墨汁滴落在最新的度田奏疏上,晕开深色的斑点。
他垂眸望着洇染的字迹,藏在广袖中的右手悄然握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在抬头时,已换上一抹温和的笑意:“孤也为二弟开心。西域平定,丝路重开,此乃大功,理当重赏。”
王景偷瞄着太子的神色,只见对方玄色锦袍上的金线蟠龙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白玉冠束起的长发一丝不乱,可眼底那转瞬即逝的阴翳,却比窗外的秋雨更凉。
他不敢多言,将密函放在案几上,便躬身退下。
殿门关闭的刹那,刘嗣的笑容瞬间凝固。他猛地起身,锦袍扫落案上几卷竹简,噼里啪啦的声响惊得梁间栖息的燕雀扑棱棱乱飞。
“开府建牙……”他低声重复着,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森冷。指尖抚过腰间的螭纹玉佩,那是母后临终前塞给他的,此刻触手生凉,仿佛在提醒着他储君之位的岌岌可危。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一年前,二弟刘璿请命西征时,不过是个鲜少露面的皇子。那时的刘嗣正忙于处理朝政,将西域的乱局视作烫手山芋,却不想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弟弟,竟带着三千甲士,在短短数月内平定诸国,打通丝绸之路。如今那道册封诏书,不仅是对军功的嘉奖,更像是一柄悬在他头顶的利剑。
“来人!”刘嗣突然唤道,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片刻后,东宫属官李昭匆匆赶来。此人跟随太子多年,最善察言观色,一见满地狼藉,心中便已了然。
“殿下,可是为秦王之事忧虑?”李昭低声问道,目光扫过案上的度田奏折。
“如今殿下主理度田,这才是重中之重。只要将天下田亩厘清,充盈国库,陛下定会更加倚重……”
“够了!”
刘嗣打断他的话,袖中的拳头又紧了紧。
“度田推行半年,各州郡阳奉阴违,世家大族暗中抵制。若不是二弟在西域立下不世之功,陛下岂会如此着急给他封王?”
他来回踱步,靴底踏过竹简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可知?秦王开府,意味着什么?他可以招揽人才,组建自己的班底,从此与我……”话未说完,却已足够明了。
李昭沉吟片刻,凑近一步:“殿下,当务之急,是要让陛下看到您的能力。度田虽难,但若能在此事上有所突破,必能稳固储君之位。再者……”
他压低声音。
“殿下可暗中结交朝中重臣,培植自己的势力。”
刘嗣停下脚步,目光落在窗外的雨幕上。
远处的宫墙在雨雾中若隐若现,宛如一道难以逾越的屏障。
他想起幼时,父皇抱着他坐在龙椅上,教他辨认舆图上的大汉疆土,那时的他以为,储君之位便是板上钉钉。
可如今,二弟的崛起,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危机。
“传我的令。”
刘嗣转身,眼神重新变得锐利,“明日召集各州刺史,就度田之事再议。若有推诿塞责者,严惩不贷!”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另外,暗中派人盯着秦王府,他招揽了哪些人,做了什么事,都要一一报来。”
当夜,雨势渐大,东宫的灯火在雨幕中显得格外孤寂。
刘嗣坐在案前,重新拿起被墨汁染污的度田奏折。
烛光下,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投在墙上,宛如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他握紧毛笔,在奏折上重重写下几个字,笔尖划破竹简,发出刺耳的声响。
而在洛阳城的另一端,新封的秦王刘璿正在王府中设宴。
觥筹交错间,他望着满座宾客,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关平举着酒碗大笑:“殿下如今封王,可别忘了带我们再立战功!”
刘璿笑着举杯,心中却想起临行前父皇的叮嘱:“莫要忘了,你的兄长还在长安。”
这场兄弟间的暗战,才刚刚拉开序幕。
长安的雨依旧淅淅沥沥,冲刷着太极殿的青砖,也冲刷着储君心中的不安。
而在这风雨飘摇的局势中,两个同样优秀的皇子,都在为了各自的未来,奋力前行。
……
炎兴四年夏。
洛阳城被一场早雪覆盖。秦王府内的红墙碧瓦蒙着薄薄霜色,前日婚宴上的红绸在寒风中簌簌作响,与廊下悬挂的冰凌碰撞出细碎声响。
张婉容站在暖阁窗前,望着庭院里被积雪压弯的梅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嫁衣上残留的金线绣纹——那百鸟朝凤的图案,此刻却像囚困的飞鸟,挣不脱锦缎的束缚。
“王妃,王爷在书房等您。”春桃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颤意。张婉容转身时,铜镜映出她苍白的面容,凤冠早已换成素银簪子,却仍难掩眉眼间未褪的憔悴。
自新婚次日起,她便看着刘璿整日与秦王府属官闭门议事,沙盘上的西域地图被指痕磨得发亮,那些用小旗标注的城池,像悬在她心头的利刃。
书房内,炭火烧得正旺,却驱不散满室肃杀之气。刘璿身着玄甲,腰间螭纹玉佩与剑穗相互碰撞,发出清冷声响。
他抬头时,目光掠过张婉容单薄的身影,喉结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只是将一卷羊皮地图推到她面前:“鲜卑单于新征两万骑兵,屯兵蒲类海。贵霜帝国的战象军团已至大月氏边境。”
张婉容的指尖按在地图上“龟兹”二字,那里还残留着几滴干涸的墨迹,像是未愈的伤口。她想起婚宴那日,刘璿牵着她的手敬酒时,掌心的茧子磨得她生疼——那是握惯了长剑的手。
“带我一起去。”她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学过《孙子兵法》,能帮你出谋划策。”
话音落下,屋内陷入死寂。
秦王府司马握着铁戟的手发出关节响动,长史低头擦拭佩剑的动作顿了顿。
刘璿起身时,玄甲摩擦的声音格外刺耳,他走到张婉容面前,伸手想要触碰她的脸,却在半空僵住:“西域不是洛阳的花园,战场上流矢不认人。”
“我不怕!”张婉容抓住他的手腕,冰凉的甲片刺痛掌心。
“你以为关家女儿都是深闺弱质?我六岁学骑射,十二岁通读兵书,父亲常说……”
她的声音突然哽咽,想起出征前父亲将家传软剑塞进她包袱时的眼神。
“父亲说,上阵杀敌,不分男女。”
刘璿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眶上,恍惚间又看到大婚那日,她半揭红盖头时眼波流转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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